2009年5月11日星期一

我是“魔兽”?你是禽兽!

转帖自:http://blog.sina.com.cn/s/blog_594331a40100dj2i.html


铿锵的标题,却有个低调的起笔:

我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有了近视眼的趋势,父母为此急切万分,四处寻求治愈之法。后来听说某医院独家引进了最新的近视眼治疗仪,采用电流刺激穴位的原 理,“大家都说好”。很快我的生活便多了一项内容:坐在一张统一制式的圆凳上,闭上双眼,任由自己的天应穴和太阳穴承受探针的规律性点击,整个屋子充满了 马达“咔哒咔哒”的声音。

为了表示与普通的眼保健操的区别,探针的末梢传导了电流。毕竟我是肉眼凡胎,肯定感受到理所当然的疼痛。电流的程度可以调节,最大档的强度能够”啪”的一 声将我的脑袋震开,一片恍惚之后,好像有千千万万颗锋利的针扎进了我的头骨,别说活动了,思考都成了折磨。二十多年过去了,那种滋味我记忆犹新。

每周三次,每次三十分钟,每个月一个疗程,一个疗程相当于我们家三分之一的“利润”。医生不厌其烦的叮嘱包围了我:千万别近视眼,否则以后什么好工作都没 门,一辈子就废了。周围的宣传海报声嘶力竭的声讨近视眼的罪行,照片上面一只只病态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。无名的恐惧笼罩心头,一个声音在耳边幽幽的低 吟:如果戴上了眼镜,你对不起任何人。

于是我只得咬紧牙关,忍受日渐增强的电流,每次来到医院,胸中都激荡着奔赴刑场的豪迈——准确的说,我是在害怕,害怕自己因为忍不住疼痛功败垂成,沦为戴着眼镜的“罪人”。

一段时间过去了,且不说视力表是否有了变化,天应穴附近脆弱的皮肤倒是出现了显眼的棕色焦痕(理论上属于轻度烧伤)。我的非主流形象引来了同学的纷纷围观,他们充分发挥了创作灵感,“四眼狗”的称号不胫而走。

诚然,童言无忌。然而,童心又是如此脆弱。整个一个学期我都是在郁郁寡欢中度过,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让我的三年级失去了应有的光彩。

终于,父母发现苗头不对,再加上医生的托辞已经了无新意,“治疗”停止了。后来他们仍然抱着“假性近视”的美好愿望东奔西走,可是我的眼镜片还是越来越 厚。直到现在,父母还把我的近视眼当作对我最大的失职。其实,一切都是我躲在被窝里面看书的结果,与他们毫无关联。尤为重要的是,他们将我从三年级的阴霾 中拯救出来——而且,还有更多。

所以我感谢他们,尽管这是一份迟到的感谢。当我晃晃悠悠的跨入了长辈的行列,我方才明白:负责的选择是多么的可贵。

起笔结束了,我的文章也完成了大半。随着网瘾治疗中心的丑闻在主流媒体不断曝光,对于电击治疗的闹剧的口诛笔伐必将一发不可收拾。从前我在杂志和博客上没 少“突突突”的开火,“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”,热血无比。如今的我却异常的平和,从电击眼睛到电击网瘾,历史的相似,其实并不惊人。

我厌倦了“制度”、“教育”之类的讨论,对比从前,我起码看到了进步。遗憾的是,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们对家庭教育的停滞乃至倒退依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。家 庭教育是个“从我做起”的漫长工程,无论父母儿女,都得从学生做起。当一个个家长将自己的骨肉甩给幼儿园、甩给学校、甩给补习班、甩给那些“有你们管孩子 就够了”的种种机构时,你们的撒手,就等于为网瘾治疗中心——将其称为“集中营”也不为过——添了砖、加了瓦。

易中天老师双眉如刀、两眼如炬,洞门中开的大嘴露出唯美的小门牙:悲剧啊。

我不知道将儿女送到网瘾治疗中心的父母对于下列文字有何想法:

杨永信拿起仪器的两个端子,对着少女的太阳穴轻轻地点了一下。

难受吗?他盯着少女的脸问道。

不难受!我没有网瘾!少女说。

那好,再来一下。杨永信又点了一下,少女颤抖了一下,可她咬紧牙关,不说难受。杨永信在两个太阳穴上同时点了一下,少女受不了了,叫起来:我难受,我难受,医生,你用的什么东西,我的脑袋为什么这么难受?

不是仪器的问题,是你有网瘾,有网瘾就难受。

杨永信开始心理引导,告诉我,你叫什么名字?

我不想告诉你,我想离开这个地方,我想去找我未婚夫

杨永信又点了两次,少女终于挺不住了,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

杨永信又亮剑了

好吧,医生,我错了。少女终于缴械了,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她与杨永信交谈了45分钟,向杨永信保证,留下来治疗,并且会向父母道歉。

——摘自“国内心理卫生诊疗专业机构创建网络成瘾治疗中心第一人”杨永信的著作:《战网魔》

东北人的血统让我第一时间想起了小品《卖拐》:

赵本山:……信不信,你的腿随着我的手往高抬,能抬多高抬多高,往下使劲落,好不好?信不信?腿指定有病,右腿短!来,起来!

(范伟配合做动作)

赵本山:停!麻没?

范 伟:麻了。

高秀敏:哎,他咋麻了呢?

赵本山:你跺,你也麻!

杨永信,我和你打赌:你电,你也麻!你敢不敢站在足以媲美外星科技的仪器的另一端,接受网瘾测试的检验?

也许你的脸皮足够承受,那么假如面对的是自己的骨肉,你忍不忍心按下发射电流的按钮?

“问题少年的背后必定有问题父母”,这么有哲理的话居然出自某网瘾治疗中心之口,啧啧,人间正道是沧桑……

此时此刻,我无比怀念千里之外的女儿,一岁半的她说话已经颇有周杰伦唱歌的神韵,可是万一她以后追星成瘾,我怎么办?我一时没有答案,但是我明白,我要同她一起成长。

作为玩家,我不介意被杨永信称为“魔兽”,让一切怪诞和荒谬在我们这一代戛然而止吧。

作为父亲,我必须称杨永信为禽兽,你可能带走了网瘾,但是,你为孩子们带来了更为可怕的心魔。

最后,作为同行,请允许我向率先大规模曝光的《中国青年报》起立致敬。

一个网戒中心的生态系统

“戒网专家”电击治网瘾惹争议

谁都想在网瘾治疗市场分杯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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